大朝会时每当有不知深浅的臣子或是忧心国本或是揣度圣意壮着胆子提及选秀充实后宫之事请求陛下为皇嗣计开选秀时萧彻那张威严的面孔便会陡然阴沉下来。
那种厌烦甚至可以说是毫不掩饰的厌恶像一层寒冰覆上他的眉宇。
齐昭看得分明那绝不仅仅是帝王对臣子指手画脚后宫之事的不满更像是一种对“女人”这个存在本身的极端排斥与警惕。
“够了!”萧彻的声音冰冷带着不容置疑的威压打断了礼部尚书还未完全出口的谏言“后宫之事朕自有分寸。
年年月月喋喋不休尔等是觉得朕的龙案上国事太少了吗?” 那股骤然爆发的戾气令偌大的金殿噤若寒蝉。
齐昭的心沉到了谷底那万分之一的可能已被这十数日的观察推至了九成九。
皇帝有着不能宣之于口的断袖之癖而他如今倾注的对象正是自己的青梅竹马温润如玉的魏清澜! 深深的无力感如冰冷的藤蔓缠绕上齐昭的心脏。
她与清澜两情相悦本已到了谈婚论嫁的阶段可如今这情意一旦被摆在明面上无异于将那致命的匕首亲手递给了这个猜忌心极重的帝王。
以她这几日的观察萧彻对魏清澜那难以遏制的偏执他岂能容旁人染指? 而齐家武勋卓绝父亲乃执掌一方兵权的提督本就如同站在悬崖之畔要知道“功高震主”这四个字是悬在多少武将世家头顶的利刃随时都可能落到他们头上。
如今自己女子身份在皇帝眼中仍是暧昧不明尚算一道模糊的屏障。
若此时挑明身份与清澜议亲只会将这最后一丝模糊彻底撕裂将清澜毫无遮拦地暴露在萧彻那扭曲的觊觎之下同时齐家也可能遭受帝王无情的打压陷入万劫不复之地! 在帝王心思和整个朝堂的暗流面前齐家未必能顶住压力全身而退。
齐昭心中前所未有的焦虑她与清澜的情路难道只能被这阴暗的帝王之欲生生掐断?难道齐家的满门荣耀注定要为君王的禁忌陪葬? 就在齐昭心乱如麻思索破局无门之际龙椅上的萧彻突然开口似是为了彻底转移那些烦人的谏言更为了宣泄心中积郁的某种躁动:“近来南方诸部夷人频频扰境自恃山川险阻侵我边民坏我商路。
我大梁承平日久但绝非惧战! 朕以为与其年年耗费巨资筑城设防不如挥军南下犁庭扫穴彻底拔除这些疥癣之患拓我大梁版图!” 群臣哗然。
南方地势复杂瘴疠横行贸然用兵绝非易事。
兵部尚书正要出言斟酌一道清亮却又无比坚定的声音抢在了前面。
“臣齐昭愿为陛下前驱领兵伐南!定将宵小驱逐扬我大梁国威!” 众人目光齐聚只见那位年轻的绯袍将领大步出列昂首立于大殿中央。
她眉宇间英气勃发目光炯炯顾盼间充满了强大的自信与锐不可当的锋芒。
“哦?”萧彻目光微动俯视着阶下的齐昭。
这个年轻人总是与魏清澜走得很近近得让他心中无端生出一丝烦躁却也掩盖不住此人确实用兵有道能力超群的事实。
“齐将军有何方略?” 齐昭抱拳不卑不亢声音清晰条理分明地将南方夷人的习性、地貌特点、以及她思虑多时的初步进军路线、后勤保障、乃至安抚当地族群的策略一一陈明。
思路之清晰计划之周详甚至隐隐压过了几位经验丰富的老将。
她的从容不迫对胜利的笃定如同一把出鞘的利剑刺破了大殿中因皇帝好战提议而产生的犹豫与沉闷更让几位重臣暗暗点头。
大殿一时间只有她铿锵有力的声音在回荡。
魏清澜站在前列担忧的目光始终追随在她身上但也难掩那目光中蕴含的欣赏与温柔。
萧彻将一切尽收眼底心头的烦躁更甚他不喜齐昭与魏清澜的亲厚更不喜齐昭此刻熠熠生辉的模样——那光芒总能分走魏清澜的注意。
然而这份才能又正是他现在所需要的。
利弊权衡之下帝王的天平最终倾向了开疆拓土的欲望。
他需要一场酣畅淋漓的胜利来转移朝堂的视线来堵住悠悠众口亦是为了压下心中那隐秘且失控的悸动。
“准。
”萧彻的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冰冷“齐昭为平南先锋加兵部侍郎衔随大军出征克日启程!务必……旗开得胜。
” 连日来的焦虑感骤然卸去随即又被更沉重的责任取代。
这便是她在等的机遇!齐昭心中豁然开朗。
这一战必须胜!而且要大胜特胜! 齐昭的眼神瞬间变得无比坚定这不仅是保境安民的责任更是她与清澜、以及整个齐家唯一的生路。
只要她能带着拓土之功凯旋她便可凭这泼天的军功作抵向皇帝讨一道赐婚圣旨! 那时皇帝便没有了拒绝的理由。
她的亲事魏齐两家的联姻便会由这道金灿灿的圣旨赋予不可动摇的合法性。
她作为女子的身份也会在帝王眼中清晰明了齐家小辈除了她这个女子没有足够出众的后辈可再光耀门楣“功高震主”的可能便也会在她嫁为人妇后断绝。
而她这次挣下的功勋和富贵也足够齐家再稳固两代的荣耀是一举多得的绝佳机遇! 在她是女子的前提下没有比军功更硬的护身符了!届时纵然帝王心中不悦在那般煌煌功绩面前在天下人注目之下他也只能允诺! 她齐昭可是在北镇营中凭军功杀出来的三品将军这南境之征她信心十足冲劲十足那就是她为未来搏杀的战场! 出征前夜月色凄清。
城郊长亭晚风带着离别的凉意。
“阿昭南蛮之地险恶千万珍重。
”魏清澜紧握着她的手一向从容温雅的脸上写满了忧虑指尖冰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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